北海道霜淇淋

結束厚岸的牡蠣祭行程，並在厚岸休息站再吃了一頓燒烤晚餐，我們開車回釧路。車行前方的
地平線，是一片澄澈的彩橘色天穹，雖然夜色快速逼近，卻更襯托出它無以復加的美麗，一如
我們的心情。

因為，我們終於參加了一場夢寐以求的祭典活動，享受了很多樂趣，吃了很多美味的牡蠣，甚
至還驚喜地發現，我旅行好幾天來一直無藥可救的粗糙臉皮，居然因為吃了數量眾多的牡蠣，
而變得光滑細嫰。如果說要為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來排名，這一天，肯定在Top 10。

雖然開車時，A君突然接到一通中國信託打來推銷貸款的電話，短暫將我們拉回現實，不過仍
無礙我們的好心情。天色漸漸暗下來，道路遠離了海邊，路的兩旁開始多了樹木。這一段路，
沒有路燈，黑暗從林木的深處滲漏出來，束束白光隨來往車行如流星般劃過，保持著這二線道
的能見度。我們維持穩定愜意的車速，聊著天哼著歌，一如過去幾天在北海道開車的夜晚。

突然間，一隻大鹿直挺挺出現，在距離我們不到幾公尺的車前。

『小心！！！』我用盡腎上腺素喊出這兩個字，腦筋短暫空白。

同時間，A君急轉方向盤往右邊去，因為大鹿離我們車子實在太近，根本來不及煞車，只能閃
避！

因為日本道路是靠右行駛，當我們車子快速右旋的那一剎那，我眼看我們的車身超到對向車道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萬一對向有來車怎麼辦？！

那不到一秒的時間，應該就是俗稱的生死一瞬間，傳說中的人生走馬燈根本來不及出現，我不
知道我在祈禱不要看到對向的車燈、還是在束手等待大卡車車燈逼近，我腦袋中沒有餘力產生
任何情緒，那一刻，我只是單純將所有生命力凝融成眼角的餘光，瞥向對向車道。

而在我看到遠方兩盞微弱的車燈的同時，A君再次急轉方向盤，將車子切回原來的車道，微晃
了一下後，我們重新回到人生的軌道上。

有好那麼一會兒，車內一片沉默，直到我們的心臟從嗓子眼掉下去，我們才發得出聲。

『啊~真是嚇死我了！』我繼續方才未完的驚叫。

『那隻鹿是怎麼跑出來的？！』A君也心有餘悸道。

『而且，那隻鹿就站在那裡，不閃不躲耶！』

沒錯，這就是整件事最玄奇的地方。
雖然我們差點撞到鹿是很驚險，不過馬路上有東西誤闖不是什麼稀奇事兒，更何況北海道不時
可見「鹿飛出注意」的警示牌，所以鹿跑到路中央的畫面，我們的潛意識也可能稍稍預習過。
然而，照道理說，接下來預演的畫面應該是，那隻鹿或不論什麼生物，看到車燈定會驚嚇得左
閃右躲抱頭鼠竄才對呀，為什麼那隻蝦夷鹿可以如此冷靜、君臨天下般站在那裡？！

我們不斷猜想，到底是那隻蝦夷鹿驚呆了所以才動不了？還是老天忘了給蝦夷鹿一顆膽所以牠
不知道恐懼為何物？

這個問題始終沒有答案。倒是後來我們在租車附贈的手冊中，看到了特別針對在北海道開車遇
上蝦夷鹿該怎麼應對進退的的守則：

蝦夷鹿一般喜歡在春天秋天的日落出現。（應該是春花秋月當頭出來憶往事吧。）
蝦夷鹿是不會驚慌的動物。（意思是不要期待牠會閃開，該閃的是我們。）
所以在春秋黃昏開車，要開遠光燈，因為蝦夷鹿的眼睛會反射燈光。如果看到前方有奇怪移動
的亮光，記得要減速。（或許可能會撞上幽浮也不一定。）

總之，倘若手冊都特別花篇幅在蝦夷鹿上了，可見蝦夷鹿比"飛出的子供"（突然跑出的小孩）
，更威脅行車的安全。因為說實在的，蝦夷鹿的體型不小，撞擊的力道也不小，而大多數車子
在進行閃避的動作時，也很容易因為衝出車道造成危險。反過來說，我們人類蓋了那麼多馬路
也同樣威脅蝦夷鹿的安全就是了。

爾後，當我們過度跳動的心臟稍微緩和下來後，我和A君則開始熱烈討論，如果真的撞到蝦夷
鹿，該怎麼辦？光是以一般交通事故的處理方式就很複雜了，倘若蝦夷鹿只是昏過去，日本警
察會派救護車來嗎？此外，不管鹿是昏厥還是往生，我們該保持現場狀態？還是移動牠到路旁
，免得在路中央大家都危險？可是，蝦夷鹿這麼大一隻，我們搬得動嗎？會不會反被牠踢一腳
搞得我們自己重傷？

『如果這種事情在北海道很常發生，那不幸魂歸西天的蝦夷鹿，都會被怎麼處理？』我問。

『嗯，』A君想了一下，『我們昨天晚上吃的鹿肉，說不定就是這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