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霜淇淋

其實打從一開始的超廣角之路，我們就非常聚精會神在─

「你看那個農地上有一棵樹，是有名的樹嗎？」
「那邊丘陵上的幾棵樹，說不定是親子之木，還是說曾經出現在廣告當中？」
「路旁的這一棵，形狀很奇怪，說不定有些名堂唷！」

就是因為知道美瑛有許多模特兒級的名木，而且我們手上的地圖不一定全都有收錄，所以我們只
好看到黑影就開槍，搞得自己緊張兮兮；偏偏這兒丘陵起伏田野顏色多變，只要是長相稍微好一
點的樹木，在如此美麗背景的襯托下，小模看起來都是名模。

「快看！山坡上那一棵樹！」A君好像發現了寶藏。
「是聖誕之樹嗎？」我記得地圖上好像有那麼一棵樹。
「應該不是。那是在超廣角之路那邊。」
「不過這棵樹姿態很漂亮呢。欸？有人在那邊照相。」
「好！我要出發了。」A君抱著相機迅速彈出去。

事後調查，眼前的樹名為「夕陽之木」，在親子之木的附近，正對著一間彷彿用巧克力磚蓋成的
小民宿「木のうた」。在碧綠的山坡上，一棵狀似聖誕樹的獨木，不亢不卑佇立著。奇特的是，
四周都沒有與它相似的同胞兄弟，也沒有其他的雜樹或樹林，甚至神出鬼沒的小樹叢都沒有。就
是天空與丘陵之間，單獨存在的一棵樹，不管從那個角度看，畫面都非常純淨，有種讓人放空的
寧靜，以及留白的開闊感。正當A君按下快門的時候，厚厚的雲層往一邊退去，明亮的光線從另
外一邊照來，讓夕陽之木好像處在陰陽兩界，一側光明一側黑暗，形成非常奇異的美感。不禁讓
A君念念有詞說：「樹命，樹命，宿命啊！」

接下來的「親子之木」非常一目瞭然，就是兩棵樹之間夾了一棵小樹，像是爸爸媽媽牽著一個小
孩。而那時候，可能是因為我肚裡的午餐開始消化，感覺不那麼飽，所以腦袋比較清醒，我看著
這三棵樹，不禁生出了一個哲學問題：

如果小樹突然長得比爸爸媽媽高，那當地人會去修剪它嗎？
如果其中一棵樹不幸枯死了，那會不會重新種一棵？

因為，如果可以修剪，是人為刻意塑造，好像多少會失去一種大自然的奇妙巧合感；就好比如果
野柳女王頭是故意刻出來的，我們還會發出同樣的讚嘆聲嗎？倘若，樹枯死了，就再種一棵，這
和「特修斯的船」的哲學題不就很類似，當被展示的特修斯號，不斷更換老舊的船板零件，到最
後沒有任何一處零件是舊有的時候，特修斯號還是特修斯號嗎？

雖然很難得的，我的左腦在旅行中記憶美食資料之外，還能跑這種比較複雜的程式，不過，當蜜
色的黃昏陽光照在連綿起伏的丘陵上，不僅是綠色的田野，就連泥土色的田地，都像覆蓋一層薄
薄的麥芽糖，微微透出潤澤的金色光芒，點綴在其間的樹木，不管是哪一種姿態，都美得很寧靜
，在那個時刻，我的哲學疑問一點都不重要了！

我們一路經過「セブンスターの木」和「ケンとメリーの木」，甚至還有一棵開滿白花的樹，而
不遠的天邊，灰黑色的雲仍控管大部分的光線，讓它底下的區域黯然無色，相對的，我們所在的
地方，卻如有舞台燈照射，宛如一方樂土和靜謐被凝結在聚光燈下，不禁讓人覺得，如果時間也
能一併停住，那該有多好！

而我們的美瑛小路計劃，就在這裡，暫時劃上終點。「明天再來吧！」A君說。

隔日，我們又到了麵包工房"小麦畑"，買了三個天然酵母做的小麵包。麵包真的很有嚼勁，有種
在大自然生存所磨練出來的韌性。紅豆餡蓬軟不甜膩，咖哩餡有種特別的香氣，彷彿將美瑛的田
園氣息都熬煮進去，而我們也非常仔細將麵包所代表的美瑛風味，用味覺給好好的收藏在回憶之
中。

小麦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