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紋別開始,我們即將展開日本極北國境的公路之旅。
這是我們人生史上第一次在陌生的國度開車,而且還是在荒涼的邊境,某些町村的人口密度,甚
至比台北的超商密度還低。要說我們心裡不緊張,鼻子也會變長出賣自己吧。於是,不拜神的我
們,心虛地盼望老天,給一些好徵兆來加油打氣,請賞我們個晴空萬里吧!當今早旅館窗簾被拉
開的那一刻,我用力禱告著。
然而五月近夏的紋別,灰濛濛的天空,灰濛濛的港口,灰濛濛的海浪,市街也如同變色龍般,隨
四周變化成單調的灰,漁船全在碼頭隨浪上下打瞌睡,穿著連身工作服和長靴的作業員,面無表
情快閃進水產加工廠。我們開車繞了一下,路上一片冷冷清清,就連想去道の駅「オホーツク紋
別」蓋個紀念章,都吃了"休館日"的閉門羹。今天的紋別板起了面孔,將雨滴像撒豆子般撒向我
們,好像在對我們說:快離開快離開,這兒沒什麼好流連的!
但,昨晚的紋別分明還挺親切的呀?!
雖然我昨晚第一眼看到紋別市時,有點像在看電影「厄夜叢林」不自覺停止呼吸,嘴裡還喃喃說
了六個字「也太安靜了吧﹗」雨夜的路燈下,紋別雖然有城市輪廓,卻一片黯沉,就像剪紙上的
黑洞。然而這可不是半夜一兩點又或者是颱風天呀,馬路上的人車稀落到讓路口的紅綠燈都快失
去生存的意義,便利商店反而是街道上最亮的發光體,相形之下,其他的燈光微弱地像夜海中的
點點漁火。但事實是,現在才晚上六點多﹗
仔細想想,或許是紋別在1960年代時,隨著當地金礦和水銀礦的枯竭,人口也隨之消退。
也或許人口一少,火車也跟著喝西北風,在沒辦法去演湯瑪仕小火車、而鄂霍克次海流冰又還未
成為紋別觀光業明星的情況下,火車終於停駛了。在愛鐵路成痴的日本,沒有鐵路經過的城市,
和被放逐差不多吧!
不過,當我們在一間海鮮食堂吃晚餐的時候,先是被老闆的威嚴嚇到,後來因老闆的爽朗而打開
心房;接著我們毫無防備打開菜單,結果越看越發現口水來不及嚥,如果說一個地方貧不貧瘠看
菜單就知道,那這份菜單無疑在告訴我們,這兒九成九是諸神辦流水席的地方。跟著一眨眼,我
們面前擺滿了繽紛有如龍宮的饗宴,尤其是帆立貝刺身和水煮毛蟹,帆立貝晶瑩如凍,軟嫩多汁
,還帶了令人動心的脆度,而毛蟹的肉質,甜美地像是一場戀愛。這頓在紋別的晚餐,我們彷彿
接觸到了紋別的靈魂。
然而今早紋別的冷漠讓昨晚的美好顯得遙遠。
在確定道の駅是真的大門深鎖後,我們只好開車掉頭,準備踏上鄂霍次克海的公路之旅。沒料到
,朦朧細雨中的不遠處,突兀地聳立著一個奇怪的東西,形狀很熟悉,但尺寸大成那樣教人不去
瞧瞧可能好奇心會累積成胸氣不順,而阿榮的媽應該不會大老遠寄鐵牛運功散來給我。。。
那是一根蟹腳,正確來說是一根蟹螯,個頭大到下一刻它如火箭般發射升空,我也不會太驚訝,
就算說是酷斯拉大戰深海巨蟹留下來的遺跡,我也會買帳。我可以理解不管是大城還是小鎮,都
會有一股無可抑止的強烈慾望,想把自己最自豪的物產模型,用最炫耀的尺寸擺出來召告天下;我也
是見過過兩人高的芋頭,小飛機般大的草蝦,可以塞進一小隊士兵人頭的武士頭盔等等,雖說藝
術水準有高有低,不過大抵手腳齊全是完整的物體;但實在很少像眼前這樣唱"獨腳戲"的。害我
當下大笑的同時,也忍不住想,紋別骨子裡應該是冷面笑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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