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霜淇淋

就這麼，我們朝思暮想的牡蠣祭典，要開始了！

A君將塑膠袋中的帶殼牡蠣，一顆顆放到炭爐上。

『哇！這幾顆怎麼那麼大？！』我對其中幾顆牡蠣驚呼連連。雖然一般的帶殼牡蠣扁扁長長，
難免有放大的視覺效果，不過這些牡蠣的個頭，明顯比其他同胞大上許多。

『機會難得，當然要特別買一些大傢伙呀。』A君也很滿意自己的採買結果。

『那會很貴嗎？』

『絕對比在餐廳吃便宜太多太多。』

我當然不會浪費時間再繼續追問價格，畢竟牡蠣的新鮮度是一寸光陰一寸金，趕快將牡蠣放上
烤肉架，才是當前要務。

爐子裡的炭火已經燒得火旺，這種附帶燒炭的烤肉架出租，實在大大減少我們的狼狽，讓我們
的牡蠣祭，毋須以對著火種和木炭吹鬍子瞪眼睛當作開場。而且以哲學的角度來說，人們在這
場牡蠣祭的活動中，雖回到比較原始的烹調方式來進食，但這種人性化的烤肉架出租，卻是人
類高等文化的展現，因為有人代勞生火這件麻煩事，可是大大促進家庭和樂、並維護了男主人
的尊嚴，所以放眼望去，才能有這麼一片愛與和平的景象呀。

而對我們來說，最動人的景象，莫過於眼下有六顆大牡蠣排列在炭烤爐上！一如日本傳說一粒
米上有七位神明那樣，讓我對這個世界感恩並感動不已。而且這六顆全都屬於我們的！更別說
我們旁邊還有一大袋誰也搶不走！相較之下，以往在餐廳吃的生蠔頂多一兩顆顯得寒酸，自助
餐雖無限量供應卻需要拋頭顱灑熱血去搶，縱使我們曾經在生蠔吧吃過一整盤法國牡蠣，滋味
很棒，然而那盤牡蠣個頭迷你，視覺效果仍難免教人心酸。

不過話說回來，侍候完大牡蠣上烤爐後，接下來該怎麼辦？

『可以打開了嗎？可以打開了嗎？』刺骨寒風中，我們灼熱的目光像宇宙射線般，亟欲穿透牡
蠣殼看它熟了沒。

A君早已一手戴了布手套、一手拿著小刀，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只是我不由得想，向來A君拿
小螺絲起子修電腦就像達文西拿筆畫蒙娜麗莎一樣鬼斧神工，但看他拿起鎚頭或挖牡蠣的小刀
，我心裡總是七上八下。

當漫長的五分鐘過去，突然，一個細微的聲響，伴隨幾塊白色流星般的小碎片，從烤肉架上爆
開，害我們嚇了好大一跳。原來，有一個牡蠣的殼緣裂了。

『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我六神無主問。

『開了吧！』A君舉起小刀，表現出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決心。

『要是打開發現沒有熟怎麼辦？』我緊張道。

『要是沒打開結果熟過頭怎麼辦？』

A君說得對，反正沒有熟就當作吃生蠔，就開了吧。雖然A君戴了手套，但牡蠣殼很燙，還是得
小心翼翼拿，將小刀慢慢戳入牡蠣的邊縫中，然後刀子沿著縫，邊撬邊移動。根據A君說，就
像開保險箱一樣，一定可以找到那麼一個點，咔答一下，牡蠣殼不掙扎地就投降了。不過說歸
說，這到底是A君的第一次，要拿捏多少力道，還是得靠自己體會，一個不小心，不管哪一隻
手的東西，不是小刀就是燒牡蠣飛出去，想想看，我們四周都是觀眾，不是傷到人發出尖叫聲
，就是一場爆笑短劇觀眾們鼓掌聲。

終於，我們第一個牡蠣，打開了。

我們兩個看著露出來的牡蠣肉，嘴巴微張，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我才聽到自己驚呼聲的尾音
而回神過來。這牡蠣肉，也太大了吧！！

真的，眼前的厚岸牡蠣肉，大得遠超出我的想像，我想以大個頭聞名的加拿大生蠔，看到了都
要倒退三步，心想怎麼會有那麼強勁的對手大隱隱於市。而且，厚岸牡蠣不只是大，還一整顆
水潤光瑩、圓鼓鼓的，好似全身上下一心一意要突破"飽滿"這個字義的極限，它恐怕不知道，
它這股強烈的意念，讓自己看起來多好吃，讓一旁的我的意志都快崩潰了。

A君為求謹慎，將打開的牡蠣再放回炭爐上烤一下，然後以殼代盤，將牡蠣肉送進我的嘴巴。
我毫不客氣張大嘴，卻也只能咬一半。肥厚飽滿的牡蠣肉，沉甸甸落在我的舌頭上，下一微秒
，牡蠣肉化為颱風，颳著海潮香氣，橫流著鮮甜汁液，把我捲上了美味天堂。

『妳幹嘛眼睛溼溼的？！』A君楞了楞。

『因為…好好吃…好感動。』

『真的有那麼感動？！』A君笑意盈盈問。

『真的。好好吃。』能活著實在是太好了。

『好，再選一顆大牡蠣給妳。』

難怪，厚岸牡蠣有另外一個稱呼叫做「カキえもん」（牡蠣A夢），也就是，胖嘟嘟的哆啦A夢
的牡蠣版。

前方草地上的舞台，主持人開始炒熱氣氛，雖然陽光和煦，但這靠海的子野日公園，可仍然是
十來度的低溫，大家不是夏日烤肉會那種背心短褲的打扮，厚T外套毛毯是基本配備，我們這種
外行沒練過的，圍巾毛衣羽絨外套則包滿身。沒想到，第一組上台表演的節目，居然是草裙舞
，老老少少都穿著短袖和膨裙，讓底下的觀眾都忍不住為她們出一身雞皮疙瘩。

但草裙舞卻很成功營造出一種屬於祭典的奇妙落差感，想想，平常沒什麼人來的公園只在今天
擠滿人，通常在外面高不可攀的牡蠣現在人手一袋好像不用錢，該是在暖露桌取暖的人們卻裹
得像粽子聚在一起烤牡蠣，這就是祭典的魅力哪。

慢慢的，我們也開始掌握烤牡蠣的技巧，多虧旁邊有兩家人似是這牡蠣祭的常客，我們才能向
他們偷師。其實關鍵的技巧就在於，當牡蠣的殼縫開始冒泡泡的時候，就可以將殼撬開，然後
再放回爐火上烤一下。

由於牡蠣都非常新鮮，所以各種熟度都別有風味。A君烤得最完美的牡蠣，是牡蠣肉裡熱呼呼
的，彷彿是用高湯煮的蒸蛋，但外層和尾端黑色像裙擺的部分，卻保有脆脆的口感，一如生蠔
。不用翻百科全書，我們的舌頭就知道，這九成九是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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