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霜淇淋

如果說，地球以太陽為中心繞著運行，那我們11月在北海道的開車旅行，便是以厚岸的牡蠣季
為中心來規劃的。

夏天是北海道的的旅遊旺季，陽光、原野、薰衣草散發出令人難以抗拒的費洛蒙，不過我們更
偏愛秋天，因為海鮮、燒肉、收穫季散發出的香味才是真正的致命吸引力。台灣當然雙十節和
中秋節的連續假期，也脫不了教唆我們的嫌疑。

除了規劃住宿機票之外，我也會熟練地登入諸如「祭.com」的網站，在檢索條件中，默默並誠
實聽從自己內心劉姥姥的聲音，跳過傳統藝能、自然、音樂祭、神輿等高等文化項目，直接勾
選「食の祭り」。然而，檢索出來的結果，總讓我悲痛欲絕，好比厚岸牡蠣季，這光芒萬丈的
幾個字，每次不是眼看差幾根手指寬度的距離便能搆到，再不然就是遠在不可抗力的旅行軌道
幾百光年外。難不成，我們和厚岸牡蠣祭彷彿電影《向左走，向右走》的金城武和梁詠琪，非
得來個轟轟烈烈的大地震才能相遇嗎？！

結果老天很詼諧地，給了A君工作上的一場強度約三級的地震，一個月的假期，就這麼浮出水
面；於是牆壁破了，光線中我隱約瞧見什麼在招手。終於金城武和梁詠琪，不，我們和厚岸牡
蠣，即將投入彼此懷抱。

不過在此之前，當然要做些努力。為了它，我們原本說好以順時針方向開車繞北海道一周的旅
行計畫，硬是被我乾坤大挪移逆向走才能趕上祭典日期，也因此，我們之後在北海道濱海公路
上開車時，只能走景觀略差的內側車道；為了它，我必須精密計算前十來天的行進距離和落腳
地，務求身心靈在最佳的狀態下去參加祭典；為了它，當我們發現祭典前一天釧路市內的旅館
爆滿時，只能忍痛預算的超支，咬牙住到濕原深處的一間旅館。

為什麼非要厚岸牡蠣祭不可？
因為，『厚岸耶！牡蠣耶！！』我激動地用鼻子噴氣，緊握拳頭。
『妳這樣解釋，沒有人聽得懂啦！』A君拍拍我肩膀。

我對牡蠣和生蠔的愛，A君最了解。
我們兩個人一同旅行了不少地方，不管是我有意的安排、無意的邂逅，還是命運的糾葛，也不
管是去倫敦的哈洛德百貨，布魯塞爾的海鮮街，東京的銀座或六本木，甚至在北海道偏遠的濕
原中，總能見到我快樂吃牡蠣生蠔的畫面；A君想不透，為什麼這女生和這雙殼綱的軟體生物
總是可以找到對方，就算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會有朋友送來法國生蠔。如果真有前世今生，
我八成對牡蠣做了什麼大善事，才會讓他們如此前仆後繼以身相許？！A君也常常懷疑我是他
前世的冤親債主，不然怎麼每次看到菜單上有生蠔，他總忍不住衝動點來，看我笑咪咪地吃。

至於厚岸，
對於像我這樣的牡蠣控來說，日本「北厚岸，南廣島」的行話，早在腦袋中滾瓜爛熟。雖然我
在其他地方吃過厚岸牡蠣，但，產地自然有一股魔力，看將太和魚辰小老闆老是前仆後繼到各
個食材產地，每每吃得眼睛銅鈴大就知道。

而終於，搭了一趟越洋飛機，開車開了900多公里的路，我們在一個風和日麗，白雲朵朵的好
天氣中，到了厚岸。

位於小山丘上的道の駅厚岸味覚ターミナル コンキリエ，坐收厚岸最美麗的風景。底下一片銀
色水光，被一個彷彿溫暖手臂的半島狀陸地給圈住，一座紅色的鐵橋在兩岸相隔最靠近的水面
上，編織出一條路，巧妙將水面分成兩邊，陽光下點點白鳥翻飛，稀微的鹹味乘風而來。

『其實鐵橋的一邊是湖，一邊是海。』我陶醉在美景中仍不忘解說。

『真的嗎？我還以為全部都是海呢。』

『唔唔。』我搖搖頭，『在鐵橋的左邊被陸地圍住的，是厚岸湖。你瞧它的地形很有趣喔，從
地圖上看，就像在沿海土地上開了一個大洞。不過厚岸湖也不完全密合，鐵橋所連接起來的地
方就是它的缺口，湖水就是從橋下流向厚岸灣，當然漲潮的時候海水也會進厚岸湖。』

而這樣海水與淡水混合的湖泊，有個可愛的名稱叫做「汽水湖」。
喝起來口味如何不清楚，不過牡蠣們倒是很中意。因為湖水來自附近的森林、濕原還有河川，
潔淨又飽含礦物質，而厚岸灣有親潮經過，海水裡的浮游生物多，像一鍋高蛋白的營養湯，經
由潮汐作用灌入厚岸湖中，牡蠣們很難不吃得肥嘟嘟。

然而，只有肥嘟嘟還稱不上是厚岸牡蠣的本事，就好比飼料雞比不上土雞，絕不是因為吃得少
。相較於土雞滿山亂跑當做運動，牡蠣則面對更嚴苛的生存訓練，雖然潮汐帶來食物，卻也讓
水位的落差變大，這水搖籃睡起來搖搖晃晃，不是一般牡蠣挺得住的；再加上湖水冬天會結冰
，所以更需要有海軍陸戰隊的體質。於是乎，厚岸牡蠣個個碩大精壯，滋味肥美，聲名遠播。

『我看漫畫說，厚岸為了保持水質的乾淨，居民都儘量使用不會造成污染的天然清潔劑，當地
市公所還會提供補助耶。』A君想起「築地魚河岸三代目」的內容，說完，他忍不住深呼吸一
口，彷彿在鑑定空氣中是否充滿乾淨的水分子。

『真的嗎？！原來這兒的牡蠣是被愛灌溉長大的呀！』我的眼眶不禁有些溼潤，『那我們還在
這裏閒晃什麼？趕快去牡蠣祭的會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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